常修泽：中国要素型改革新趋势

　　海南省社科联党组书记、主席，省社科院院长王惠平出席报告会。省社科联党组成员、专职副主席，省社科院副院长张君玉主持报告会。省社科联党组成员、省社科院副院长，省社科联副主席熊安静出席报告会并为常修泽颁发省社科院“特聘研究员”聘任证书。来自省工商企业界的管理人员、企业、商会代表，部分高校师生代表及社会各界人士约200人到场参加学习。

　　七大要素不仅在时间上具有继起性，而且在空间上具有并存性

　　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：“深化要素市场化改革，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”。这一重要论述，为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、加快市场体系建设指明了改革方向和目标。深化要素市场化改革，健全要素市场体系，夯实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的制度基础，是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组成部分。

　　两个半小时的讲座，常修泽用丰富的内容、创新的理论、深度的思考，结合实际，深刻阐述“要素”的内涵，讲清“要素”跟我们每个人、每个行业的关系，剖析中国新阶段必须推进要素市场化改革的原因，论述“要素”与人们息息相关的“产权”的关系，分析推进“要素”改革商机，提出推进“要素”改革以及海南自由贸易港先行的建议，进一步深化大家对要素型改革趋势的认识。

　　常修泽表示，以大历史观考察，生产要素是应人类文明之“运”而生的。与农耕文明相适应，劳动、土地二要素首先出场。《资本论》的著者马克思最卓越的贡献就是纵横内外“论资本”。再随着工业文明的演进，知识、技术与管理要素作用凸显，马克思提出“科技是生产力”“管理是乐队指挥”等萌芽思想。中国改革开放以后，党的十五大增列了技术要素;党的十六大增列了管理要素;当代社会随着信息革命爆发，因应数字文明浪潮，数据要素大显身手，成为最新的要素。至此，七大要素形成，即劳动、土地、资本、知识、技术、管理和数据，一个个先后出现，时间上具有继起性，与人类文明发展阶段相适应。

　　“以大格局观考察，顺当今之势，七大要素不仅在时间上具有继起性，而且在空间上具有并存性。劳动、土地、资本、知识、技术、管理和数据七大要素，在各自领域发挥作用，各显神能。”常修泽指出，当代七大要素按类型区分，可分为三类型。劳动、知识、技术、管理四要素可归之于人本要素型;土地、资本可归之于物本要素型;数据要素可归之于人与物信息要素混合型。无论是人本要素型、物本要素型，还是人与物信息要素混合型，作为要素都是工具而已，都属于中性范畴。

　　要素配置市场化“攻坚”的三大逻辑

　　谈到为什么中国新阶段必须推进要素市场化改革时，常修泽表示，要素配置市场化“攻坚”的三大逻辑：改革逻辑、经济发展逻辑、人的发展逻辑。

　　改革逻辑。中国改革开放从1978年12月迄今已近45年。经过“上半场”的努力，商品市场已经放开97%，政府控制的攸关国计民生的重要部分只占3%。商品市场部分大体可以说“轻舟已过万重山”。但是，要素市场的放开比较迟缓。首先，离要素市场化配置目标的差距较远是短板，土地、资本领域放开不够，无论是土地的市场化，还是利率的市场化，都是短板。其次，“短板中的短板”是“人本要素”，无论是知识的市场化，还是技术的市场化;无论是劳动力的市场化，还是企业家的市场化，更是短板中的短板。最后，在要素配置上，政府与市场配置格局不合理是深刻矛盾。中国改革的“战车”，不可避免地要开到要素的面前。这是改革自身逻辑的贯通使然。

　　经济发展逻辑。从发展角度来说，近年来国家提出“畅通国内大循环”，但对该问题的理解，一些论者还是停留在商品的自由流通和商品市场的统一化方面。殊不知，中国国内循环不畅的关键堵点就“堵”在要素市场上。中国要解决结构性矛盾，构建产业链、供应链、价值链，特别是要推进技术创新，都需要靠要素的合理流动，尤其需要挖掘知识、技术、劳动力、管理以及土地、资本的内在潜力。经济发展呼唤要素市场化必须改革攻坚。

　　人的发展逻辑。中国改革发展的核心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，寻求社会公平的制度建设，这是新体制的本质。人民的三权，牵涉的社会面很广泛。劳权，涉及劳动者;知识产权，涉及知识分子、科研者;技术产权，涉及技术工程人员，包括大国工匠 ;管理产权，涉及指挥管理者;至于人与物信息混合型数据要素产权，更涉及公民的各种信息权利及其隐私。

　　有产权的不都是要素，凡是要素都有自己的产权

　　常修泽强调，要素与产权是两个独立但又有交叉的概念：“有产权的不都是要素，但是，凡是要素都有自己的产权”。产权要素“三全论”，即范围全覆盖、过程全贯通、生命全周期。

　　范围全覆盖。产权内涵，不仅包括人们熟悉的物权、债权、股权，还包括自然资源资产产权、环境产权和各种人本要素产权(如知识产权、技术产权、劳动力产权、管理产权)等。简言之，广义产权，广到天(环境产权，如“碳产权”);广到地(各种自然资源，土地、矿山、森林等以及风能、太阳能等);广到人(劳权、知权、技权、管权等人本要素产权)，从而形成“广义产权体系论”。

　　过程全贯通。要素运动的四个过程都贯穿产权。识别确立过程——要素产权界定;使用生产过程——要素产权配置;流通运转过程——要素产权交易;消耗保护过程——要素产权保护。

　　生命全周期。总体观之，产权是生产要素的生命。分体观之，劳权是劳动要素的生命;地权是土地要素的生命;资权是资本要素(股票、债券、非标资本品)的生命;知权、技权是知识与技术要素的生命;数权是数据要素的生命;管权是管理要素的生命。产权贯穿于要素的生命各环节，失去产权，要素也就失去生命，徒成一个个空壳而已。

　　“要素与产权是形神兼备的一个整体，要素市场化配置实则是产权配置。”常修泽表示。

　　海南自由贸易港可从“三线”推进带头先行

　　那么，下一步如何推进要素改革?有什么新招?有什么商机?海南自由贸易港如何先行?常修泽认为，基本的思路是从实际出发，按不同类型推，循序渐进地推进改革。大体可分为人本要素市场攻坚线、物本要素市场攻坚线、人与物双重要素市场攻坚线这“三线”展开，海南自由贸易港可从“三线”推进，在要素型改革中带头先行。

　　常修泽表示，在人本要素市场攻坚线上，具体为劳动力市场、技术市场、管理要素市场。人本要素是劳动，所建市场可称为“劳动力市场”。突出看点是户籍制度改革。根据实际情况，城区常住人口300万以下的城市，落户限制全面取消;城区常住人口300万至500万的大城市，落户条件全面放宽。一些超大城市可采取“积分入户”的办法。随着户籍制度改革，劳动力才真正流动起来。

　　此外，建立劳动者技能技术评价，为技能人才建立职业技能等级制度，建议发扬1984年莫干山会议“不拘一格降人才”的精神，真正为底层的劳动者提供向上流动的通道;通过职务发明产权分割、知识产权证券化等措施打造知识技术市场化，最大的看点就是技术人才的“职务发明成果的产权落实”，确保人本产权的价值得到释放;企业家必须具有“创新”“情操”“复合经济人”三合一的特质，国企之外的民营企业家应该走向市场，国企经营者也可以在“组织管住资格，严格市场把门”的前提下，建立大框架下的“企业家管理市场”，然后由董事会从模拟市场上选拔经营者，这终究比“一对一”的行政配置做法更具灵活性。

　　在物本要素市场攻坚线上，具体为土地市场、资本市场。土地市场主要是“三块地”(即农村集体建设用地、农地、宅基地)。按照要素市场化改革的思路，“三块地”要逐步放活。农村集体建设用地，改革的着力点是由过去政府征地、政府招拍挂改为农民集体自己来招拍挂，农民直接进入土地市场。农地主要是推进“三权分置”改革：所有权是集体的，承包权是农户的，承包权的经营权是可以流转的。宅基地，历史沿革颇为复杂，现在也应推进“三权分置”：宅基地所有权是集体的，宅基地资格权是宅基地住户的，看点在于资格权的使用权是可以流转的。“三块地”市场放活后，农民除获得劳动收入以外，还可从“三块地”改革中获得一部分财产性收入，这将大大有利于农民逐步走向期盼的富裕。至于地下的矿产资源，包括石油、天然气资源等，理论上也属于土地范畴，尤其是乌克兰危机后，石油、天然气资源产业链和价值链更引世人关注。

　　资本市场主要是股票、债券等。改革开放以来，中国资本市场有了一定发展，但是仍存在不少问题。除标准型资本市场之外，还有非标资本市场，这就是中国的产权交易市场。现在的产权交易市场已经不仅交易资本，而且还交易土地以及知识技术数据等要素，准确地说，是一种除劳动力和企业家之外的“非标多要素市场”，值得各界关注。海南可创建多种“产权交易”市场，包括碳产权等。

　　在人与物双重要素市场攻坚线上，主要是数据市场“有序流动”。数据是一个新的要素，也将形成一个新的要素市场。随着信息革命的爆发，数据的价值越发重要。应建立一整套完整的数据产权的界定、配置、交易和保护体系。更重要的是，数据问题涉及国家安全高压线与个人隐私高压线，必须确保安全有序流动。